到岳父母家第二天，即将启程去温泉旅馆。岳父突然身体不舒服，去医院回来后说，不能去温泉了。

取消的话，旅馆费用一晚20万日元（1万人民币）浪费了。相对于此，我更在乎的是，每年一度带老人去温泉的惯例，行将终结。这是很令人遗憾的事，也是终有一天必然会发生的事。

不取消，撇下老人，我们自己去，这样的事，我做不出来。

尽孝，日语叫“親孝行”。日本人在这方面比较淡漠。在我看来，所谓尽孝，是为了老人，也是为了自己。为自我人生的完整和心灵的净化。老人不在之后，一起相处的时光成了满满的回忆，弥足珍贵。

妻弟笑着说，爸，你还是去吧，反正在家也没人照顾你。

我上小学的女儿马上接话说，外公不去，我也不去。我可以照顾外公。

我有些吃惊。这样的话，从日本小孩嘴里说出来，极其罕见。我这个中国人，对尽孝的重视，她都看在眼里。大概是耳濡目染的熏陶吧。

所以说，尽孝也是为了自己。你是如何对待老人的，你的下一代都看在眼里。毕竟，你也有老的时候。

网上常看见有人发文章，嘲笑、蔑视、甚至辱骂自己的父母。令人完全无法理解。

我对岳父说，先休息一会儿再看。真不能去，我们就都不去了。如果去，泡泡温泉对身体有好处。再说温泉附近也有医院。

女儿坐在外公身边，给外公端茶倒水。这在日本也应该是极其异例的吧。过了一个多小时，外公的身体在吃药后竟然恢复了。我们开开心心驾车前往温泉。

从温泉回来，我把女儿搂在怀里说：爸爸能有你这样的女儿，真的很高兴。女儿一脸诚恳地说，有你这样的爸爸，我也很高兴。

善待老人，是善待未来的自己，也是善待自己的下一代。

二、同学聚会

从温泉回来，我们决定住小镇上的旅馆。这样能减少对岳父母的打扰。

这家旅馆我近二十年前住过一次。那时候刚与夫人交往不久。她去非洲出差。我鬼使神差，决定去她的家乡看看，看了她出生的医院、幼儿园和小学。还去了她父母的家，远远地看着她生长的地方。

当时她给我打来电话。我说，你猜猜我现在在哪里？

现在想来，这很符合日本电影上的老套情节。喜欢一个人，情至深处，人不在身边时，就往对方的家乡跑。

如今，旅馆老板已经换人，换成了我夫人的小学和初中同学。

中午入住旅馆之前，先去了一家小吃店，发现是那位同学老板开的。后面去了另一家店，还是这个老板开的。看来这个老板生意做得不错，可能是小镇首富。

老婆约了她一个女同学一起晚餐。在餐厅又遇见了另一个女同学，在旅馆餐厅做服务员。就这样，4个同学见面了。

如果在中国，一定会是这位首富哥请客，毕竟初中毕业后，快40年没见面了。唯一的男同学又是成功人士，还不抢着买单？在日本不一样。同学单独买单会让人觉得奇怪。

不比财力，不比地位，大家甚至相互不问对方现在是做什么的。

首富哥前些年离婚了，又娶了一个比他小很多的女子，日子过得似乎挺滋润，有不少雇员。

日语里有个说法，鯛の尾より鰯の頭，即我们说的宁做鸡头，不当凤尾。（宁做沙丁鱼的头，不做鲷鱼的尾。）类似英语中的 “Better be a big fish in a small pond than a small fish in a big pond.” （宁做小池塘的大鱼，不做大池塘的小鱼。）

有点羡慕首富哥了。

近二十年前，我在这旅馆附近的一棵树上用小刀刻下一个字，今天会去找到这棵树看看。